奇迹(MU): 暗黑中的初秋(上)
暗黑中的初秋
――人生里最可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看不到生的希望。他自小小儿麻痹,他的双腿永远无法直立。尽管他出身豪门,衣食无忧,然而他还是极度地自卑。他几乎没有朋友,他终日将自己封锁在那座小楼之内。他除了阅读就是练剑,他有一柄惊世的好剑。剑曰真红。慕容家族每年都能收集到大量的武器,无论是铸造 ――人生里最可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看不到生的希望。
他自小小儿麻痹,他的双腿永远无法直立。
尽管他出身豪门,衣食无忧,然而他还是极度地自卑。他几乎没有朋友,他终日将自己封锁在那座小楼之内。他除了阅读就是练剑,他有一柄惊世的好剑。剑曰真红。
慕容家族每年都能收集到大量的武器,无论是铸造的、掠夺的还是别人进贡的,这些武器无疑是极品中的极品。作为慕容家的少主,他有权力在这些武器中挑选一把趁手趁心的。他六岁那年选中了这柄剑。剑长三尺,剑身狭窄,轻巧便利。这柄剑在白日稀松平常,但在月光下却闪着游离刺眼的红光,它因此有着一个很贴切的名称:真红。
如果不是魔族近来在江湖上的出现,他可能还会蜗居在他的那座“望月楼”里。他之所以被慕容家的长老们指派出来查找魔族的行踪,是因为他的才学和武功在侪辈中是最出类拨萃的。
这天他在穿越仙踪林时,被林中的一幕吸引了。
两个男子被反绑着,而一个蓝衣女子在他们面前比划着一柄匕首,她一连声地问:“你们说不说,说不说?”
一个黑衣男子说:“你这句话问了不下一百遍了。”
黑衣男子身边是个独眼男人,他涎着脸笑起来,“姐姐给我亲一下,我或许会说的。”
蓝衣女子用匕首抵着独眼人的胸口,似乎觉得不妥,又低着他的太阳穴,又似乎不妥,接着低着他的咽喉,“你不说我杀了你!”
黑衣人摇头,“你这句话又说了不下一百遍了。”
蓝衣女子叹了口气,“我真不敢相信他会加入魔族,还与你们这些人为伍。”
当听到魔族俩个字时,他决定走过去。他看到地上掉落的两件兵器,于是问,“地下城的开山斧独眼?失落塔的快刀手黑魅?”
独眼人嘿嘿笑,“不错不错,小拐子还有点眼光。”
蓝衣女子立刻警觉起来,“你认识他们?“
他淡淡地说,“这俩位好歹也算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岂可不认识。”
慕容家族线报遍布天下,只要江湖上稍有名声的,慕容家族都有记录。没有记录的,也必能在七天之内作出记录,详细得连嘴里有几颗龋齿,脚上有几粒鸡眼都一清二楚。
这话说的俩人脸上大发异彩,但没想到他话锋一转,“但你们居然被一个小女子捉住,真是丢尽了脸面。”
俩人立刻像挨了一鞭子似的,独眼叫屈:“她是趁我们酒喝多了时才捉住我们的。”
他问:“那你们现在酒醒了?”
独眼:“被她捉住没完没了地问了好几个时辰,早醒了。”
他拄着拐杖一高一低地走过去,开始给俩人松绑。
蓝衣女子骇得大惊:“你放开他们干什么?”
他静静地看着她:“我自有分寸。”
俩人各自捡起地上的兵器。独眼的兵器就是柄硕大的斧子,而黑魅的兵器则是柄双刃刀。独眼伸展了一下手脚,提着斧子向蓝衣女子逼过来,“捆得我全身都麻木了,我非把你劈成两半不可。”
他伸出拐杖拦住独眼:“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独眼怔了怔:“你小子好大的口气,你是谁?
“我是慕容家的初秋。”
蓝衣女子突然发现这个年轻人腰间竟坠着一块金牌,牌上赫然刻有“慕容”二字。
慕容家的腰牌一共有五种,按尊卑依次分为玉金银铜铁。玉牌地位最高,那是慕容家的长老们所佩戴的,他们已鲜在江湖上走动。慕容家的金牌共有十六块,那是十一个公子五个千金所佩的,而近年来在江湖上声名鹊起锋芒毕露的,正是这些拥有金牌的少主们。
蓝衣女子惊喜地说,“你是慕容初秋?慕容家的十一公子?笨笨的胞兄?”
初秋点头。
“我是楚雨,慕容笨笨的朋友。”她仔细地看着初秋,“他们都说你……”
初秋苦笑,“没想到我是个残疾?!”
鉴于他的残疾,他的哥哥姐姐们都四处说十一弟是如何地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他们只是不想伤害到这个多舛、敏感而脆弱的小弟。可是他们没想到这样做恰恰加深了他的自卑。
独眼叫道:“慕容家的大名我们听过,不过,慕容家的拐子我们没听过。”
初秋的眉头颦了一颦,突然手一扬,红光闪过之后,独眼的左腿自膝盖以下就飞了出去。
没有人看得清他的出手。初秋说:“现在你也成了拐子。”
独眼“咦”了一声,他很纳闷为什么面前会突然间多出一条腿来,等到他摔倒在地后才明白,那条腿原来就是自己的。
黑魅同时也出了刀。
楚雨还没来得及出声警示,他的刀已到了初秋的手中。
这个快刀手也许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的刀本来是刺向初秋肋下的,但他刚把刀伸出去,只觉手中一轻,等他快要接触到初秋的身体时,他才发觉自己捏着空拳,手中并没有刀子。然后他发现对方竟拿着自己的双刃刀。
黑魅立刻打消了出手的意图,并自觉地退到一边。他很清楚再次出手的结局是什么,那会跟独眼的断腿一样了无生命。
初秋摆弄着手中的双刃刀,看着独眼,“我想知道有关魔族的情况。”
独眼挣扎着爬起来,就那么一条腿站立着,“奶奶的,断了我一条腿,还问我魔族的情况,”独眼咬牙切齿,“先问问我的斧子。”他跳着就向初秋冲过来。
初秋的手再次扬起,独眼这次连头颅都飞了出去。
他的躯体乱跳了几步,挥舞着手中的斧子。他的那柄号称可以开山的斧子在他的手中就像他的脑袋一样全无用处。他的头在地上滚了几滚,居然还能说:“你混蛋好快的剑。”然后脖颈里的血立刻喷涌出来,淋了黑魅满头满脸。
楚雨恶心得几乎要呕吐出来。
初秋看着她:“一开始主动权掌握在你的手里,可为什么你会那么被动?”
过度善良的人是不是总处于被动的地位?楚雨无语。
初秋盯着黑魅的脸,冷冷地说:“我不想重复我刚才的问题,我只想听答案。”
黑魅全身筛糠似的抖动起来,他想不到这个貌不惊人的残废竟是如此地冷酷无情。
他只有说:“我和独眼都加入了魔族。我们的队长叫洛克,不知道他的真名,他穿一身红色的铠甲,特别红的那种。他经常带我们到一个洞里去训练,那个洞里有许多武功秘笈和武器,很适合练功,但开那个洞的钥匙只有队长有。我们是最低的一个队,也是最低的一个组,其它的人见的都不是太多。”
初秋:“好了,现在问答这位小姐的话。”
黑魅:“她要找的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叫歌神,但她描述的相貌与我见过的那个很像。我只见过他两次,都是在恶魔洞中,我对他映象并不深。我们虽然同队,但并不同组,我的级别比他要低,所以没有更多接触的机会。”
有些人一紧张就会失语,或者语句不清,或者胡言乱语,或者逻辑混乱。看来黑魅是个例外。
楚雨:“还有吗?”
黑魅:“还有。我四年前夏天加入魔族,是别人引荐的。我见过的魔族最高级别的就是我们的队长。加盟仪式就是由他主持的,他杀了一只鸡,把血滴在酒杯里,说叫歃血为盟。他还拍我的肩,说让我好好干,以后会有……”
这是些废话。初秋不想听废话,于是他将手中的双刃刀掷还给黑魅。
黑魅的废话立刻停止,他的咽喉开始往外冒着血箭。他用手捂着,但好像不管用。他扑倒在地后嘴仍然一张一翕地说着话,只是没有声音。他的那柄刀曾经让许多人流血,今天这柄刀同样也让他领略到流血的滋味。
“你不该杀了他。他都没有一点抵抗力了。”
“不杀他留着他回去禀报?!”初秋反问。
楚雨无语。
“你要找的人叫歌神?”初秋问。
楚雨点头,“是,我与他自小青梅竹马。三年前他去服兵役,答应我役期满了之后就会回来与我成亲,可是三年后我等到的却是一封悔婚书。你也许并不知道,我的脑袋里长了一个瘤,医生说我剩下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年,所以我想找到他问个清楚。我已找到他原先的驻地,可他的部队改编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今天正好遇到这俩个人,他们说曾见过他。若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拿他们怎么办。”
初秋突然感觉有些心痛,他看着面前这个清瘦高挑的蓝衣女子,觉得再说安慰的话已是多余。
“知道吗?”楚雨轻轻地说,“他之所以叫歌神,是因为他天生有一副好嗓子,”她似乎陷入无限追忆之中,“他会唱很多歌,人也长得很漂亮,喜欢他的姑娘多着哩。我正好与他是邻居,那时候我们很小,总是很快乐。”
她在说这些话时,脸上一片光洁柔和,连日来的沧桑与疲惫荡然无存。
初秋一路听着她的絮絮叨叨,心像水一般的平静。
他原先的生活不是平静。平静是一种心安,一种俗尘之下的爱与痛、笑与泪。
他已在封闭之中渡过了二十多年,他白日读书夜晚练剑,可他记不清具体地某一天某一件事。他的楼叫望月楼,书房叫听雨斋,卧室叫数香阁,练剑房叫鸟鸣轩。这都是些美妙的名字,然而一旦连在一起,才看出一个人是多么地寂寥。有多少人会在冷雨敲窗时细听淅沥的注脚?会在残月如钩的画楼上独吹寒风?会在梅开时节暗数盈香?
他喜欢这种平静。他甚至都有点希望这座林子永远没有尽头。
日色渐晚,俩人穿越仙踪林。
说了许多话的楚雨突然叫起饿来。
初秋猛地一扑,草丛中倏地一惊,他站起来时手上已提着一只雪白的兔子。惊慌之下兔子鼓着红眼四肢乱动。
楚雨惊喜地叫道:“好白的兔子。好可爱的兔子。”
她话音刚落,初秋手一抡,那只兔子已在山崖上摔得血肉模糊。
楚雨大惊:“你干什么?”
“你不是说饿了吗,想弄点东西吃。”
楚雨嚷起来:“这么可爱的兔子你也下得了手,你有没有爱?”
“爱?”初秋一脸的茫然,“爱是什么?”
楚雨叹息一声,“残疾并不可悲,心中没有爱,那才是可悲。”
“可悲?”初秋反问,“在这座林子里饿死,那才是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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